我也想填坑奈何俗事纏身

[奶茶组]以你之名的咒语


超精美的图感谢搭档 @塔修 老师,简直完美还原我脑中的场景,感动与感谢难以名状😘😘😘

※副CP:排酒


(1)

举目皆疮痍,女孩灰头土脸,棕黑色的头发散乱,衣衫东一块西一块也又破又脏,身上还有不少或大或小的伤口。她小心翼翼挪开挡在她身前的母亲,虽然没了灵魂却还是很沉重,如任人摆布的布偶随意地瘫倒在地上。被称之为“家”的地方和废墟已无两样,门口还卧倒着一个人,一个原本最期盼他回来的人,也是最先倒下的人─她的父亲,她的雇佣兵父亲。


走到门外,战火烈烈映在她殷红的眸中,断垣残壁的村落中尚存几名鼻息微弱的村民,其中一位老妇人见到她失魂的样子,又看了眼屋子,强掩心中的悲痛,拉扯着她往村外逃去。


等她睁眼再次醒来,适应了环境的漆黑,发现自己大概是在洞窟里。血液的铁锈味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,她伸手摸了摸,手指触到了微温的液体,便往那靠近。抿了抿干燥的唇,她弯下腰吐出舌头舔了舔,也不去管这液体的味道,本能性地汲取着水分,而后靠着洞壁双手环着双膝睡了过去。


旭日刺眼的光线射进原先阴暗的洞穴,女孩瞇起眼,洞口趴伏着昨天带她逃跑的那名老妇人,地上干涸的血迹像恶魔来过的印记,那叫一个怵目惊心。她好似刚度过严冬的小动物,缓慢轻巧地将头探出洞外,目光所及是野草蔓生,成群蓊郁的树木,是她不曾看过的景色。


也正是春季的降临,一切的美好本该随着温度的攀升,可过于炙热的战火将其燃烧殆尽。枝枒点缀着嫩绿,鸟儿啁啾,林子里恍若另一个世界,欣欣向荣生机勃发,似乎身处在母亲每晚说的睡前故事里头。母亲……女孩这才意识到,她原本以为的全世界,她的家,已经……回不去了……


女孩脚一软,瘫坐在草地上,目光涣散眼角却溢出泪水,她无声地哭着,还未知晓何谓无助彷徨的女孩,用着脱离母体后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她的情绪。脏脏的小手染上了或血或土或泥或尘,抹了又抹不断滑坠的泪珠,干净的小脸不久就和花猫一样。


“妳……迷路了吗?”


晃着小脑袋瓜儿,女孩左顾右盼最后昂起头发现了声音的主人,站在刚才她出来的那个洞窟上头。本就被眼泪模糊了视线,她只隐隐约约看到对方逆着光,身后好像有对翅膀。会是天使吗?女孩不禁这么想着。


“妳就在那别动。”


要不是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而近,女孩以为对方只是她的幻想。不过眼前白发的女子,白皙的肌肤和头上一对小巧的角,怎么看都不像人类,反倒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精灵。只是精灵身后不是双翅膀,而是背个竹篓,里头许多花花草草,一把一把散开让人误以为是翅膀。


白发女子蹲下身来和女孩一样高,被淡浅色的眼眸注视着,里头盛装的平静彷佛透过对视传递了过来,连哭嗝都止住。女子抬手拭去女孩颊上未干的泪和脏污,又摸了摸头想安抚她的情绪,却好似闪过一丝诧异,微微张口,鲠住,一会儿才发出声音。


“妳记得回家的路吗?”


女孩摇了摇头,带她来的人在洞窟失去了温度,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出这里。就算让她回到家,父亲……母亲……女孩想到这,泪水又再次溃堤,瘪着嘴,整张脸都皱在一块儿。


不知怎么的,白发女子伸手将女孩揽进怀里,反应过来后肌肉有些僵硬,生涩地轻拍女孩的背。有了依靠,女孩埋进女子的柔软大哭,眼泪鼻涕全蹭在对方洁白的围裙上。


或许是哭累了,或许是白发女子身上有某种好闻的香气,女孩抽动的肩膀幅度渐小,最后连吸鼻子的声音也没了,挂在长长睫毛上的泪珠和哭红的鼻子是哭闹后的证据。白发女子端详怀中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女孩,才发现这娃儿生得水灵,大概原本生在不错的人家,被养得挺好的。


她用着别扭的方式抱起女孩,往森林得不知哪处走去,裙摆拂过丛生的杂草,窸窸窣窣的。


(2)

“他们,又打起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这次好像很激烈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参与了?”

“嗯。”


红发的男子才发现不太对劲,转头一看白发女子面无表情盯着他瞧。没办法,隐匿在森林之中的老旧城堡,他这里一般人根本到不了,于是对坐在一旁的小女孩十分好奇,以至于分神。


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!咳咳!倒是那个女孩,她难道……?”


白发女子默不作声,似是响应了对方。她看着女孩盯着墙上的装饰,暗红条纹的壁纸上挂的不是名家油画,而是兽颅兽骨,鹿角如树枝向上延展着,落在一旁全副的铠甲手中锋锐的兵器同样向上指着,映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一闪一闪,殷红的瞳也一闪一闪。


“没有魔力的话,也进不了你这里。所以,真的不是你做的?”

“真的不是。”


认识这么久,她已经数不出来到底对方挑起了多少次的祸端,于是这次也下意识将战争的原因归咎到他身上。不过他似乎挺乐在其中,打打架似乎是家常便饭,殊不知和人类一点冲突就会制造出战争,毕竟,力量太悬殊了。


他们比人类多了些东西─魔力,各地的说法不尽相同,但这东西与生俱来,若没有察觉提携,就和一般人没两样。有人认为这是被神所祝福,也有人将之视为不祥。


“那妳带这在战火中侥幸残存下来的女孩来这里,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来找『红酒』,我想找个地方定居。”

“那吸血鬼?哼!他大概又在哪里伪装成贵族了吧!真是无聊的恶趣味。”

“在哪里?”


红发男子愣了一下,他也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,原本张扬的表情一时间凝固,只剩炉火哔剥,和女孩从房内唯一的书柜里拿出了一本厚重的旧书,翻看时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。


“牛排?怎么了吗?”

“没什么。他没说要去哪……妳不去找咖啡提拉米苏他们,来找那家伙?”

“咖啡大概被巧克力追到西部去了,提拉米苏现在被某个国家奉为和平女神。”

“是吗。抱歉了,没能帮上忙。”


女孩还不懂几个单字,只能翻一翻看插图,白发女子起身走到她身边,牵起红茶的小手,打算告辞。


“走吧!红茶。”

“红茶?妳……?”


牛排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一大一小,而白发女子恰巧瞥见熟悉的书摊开在某一页。


“不只人类,吸血鬼、狼人、精灵、动物之灵,都有魔力,都能改变外貌,甚至拥有较长的寿命。……他们相信,名字具有力量,若被他人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,便会被控制,于是多用化名。”


她把书阖上再放回柜上,身后传来牛排脱口而出的疑问。


“既然想培养她成为魔女,又何必带她去充满人类的地方生活呢?牛奶?”


牛奶紧抿着嘴,手紧握了一下又放松,红茶不解地抬头望着她,而她感受到了女孩的目光,摸了摸女孩的头。


“她要什么样的未来,只能由她决定,我只是……帮她预留了一条可能的路。”


(3)

小村落的村民用着自己缓慢的方式重建家园,虽然是段漫长的道路,过着不怎么富足的生活,可对于村里新来的那对“姊妹”,大家都还是乐于照应她们。


起初,他们原以为牛奶和红茶是对母女,可又看着牛奶的年纪也不大,沉默寡言,战争之后每个家庭或多或少都有难言之痛,他们也不方便过问,私下将她们认定为姊妹。


后来,他们发现,牛奶的“医术”特别好。有些在战争中受伤的村民们,敷了牛奶给他们的药膏后,发现伤口愈合得特别快。因为战火所以水源被污染,食物缺乏,偶尔也有村民生病,牛奶会给他们喝颜色很诡异却没什么味道的汤药,没几天病人们又都生龙活虎。


生活比牛奶预想的还要顺利,红茶也比她想象的还要乖巧听话,原先她担心从还不错的生活环境到现在吃喝穿住都是最低限度,会不会不适应?这也是牛奶会想去找红酒的很大一部分原因。


不过看来没找到红酒也没关系,没有美食佳肴、没有人伺候服务、没有庄园城堡可以住。红茶和她窝在小木屋里,一盏油灯便足够将屋内照亮,木桌木椅木床,面包牛奶蛋奶酪,遮风避雨、能得温饱便足矣。


只是牛排和红酒……


牛奶不记得这对冤家到底什么时候遇上了,她只记得那个强大的牛排既然带着伤去到她的住所,对手绝对不是人类。她一边拿药膏擦了擦他被划破的脸颊,和颈脖处两个小圆点,一边听着牛排和她说了个大略。


红酒作为一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,在一地待久了便会去往下一处,人类之于他只不过是为了裹腹,而用餐之前他并不介意来点余兴节目,或是看着贵族们互相倾轧,或是看着想往上爬的平民家庭把自己的女儿赠与贵族子弟。对于这些情节,他不解人类这么多年来都不长进,又因为人类的愚蠢使他发笑。


一次,有个老贵族想要讨好巴结他,说他愿意组织个队伍,去南方未知的森林里打败传说中的巨龙,得到宝物。他笑着答好,心里却想着,等这些凡人去打巨龙,不如他自己去,他没听说过有巨龙的宝物,不过他也才来这里不久,姑且信之。


只是没想到森林里住的不是巨龙,而是最近闲到发慌,没有地方发泄力量的牛排。两人打了起来,红酒为了不知是否存在的宝物,牛排为了出现看起来强劲的对手而热血沸腾着。


红酒优雅而敏捷准确地挥剑,牛排一开始为了观察对方的招式而不断躲开,可后来发现对方进攻速度实在过快,没多久脸上便被锐利的剑锋划了几口子。血液的铁锈味让红酒一时分了神,而颊上鲜红的血滴滑落,似火一般点燃了牛排。他提起他的武器就是突刺挥斩,用进攻来防守。


两人战得难分高下,周围的树木都受到波及而倾倒,那只贵族队伍见前方不太对劲早就落荒而逃。


之后呢?分出胜负了吗?


牛奶不知道,因为牛排只说了这些,说完后,掩着脖子上的痕迹,头也不回地走出简陋的小房子。


(4)

长时间离群索居,在林中感受不到的时间感,牛奶又找了回来。当初相遇时娇小的红茶,随着时光的流逝,也开始长个子了。


平时牛奶早晨就会拉着睡眼惺忪的红茶一起去摘采草药,她不像牛排红酒在战斗的力量和技巧上特别突出,反而是在练魔药、修复伤口这方面得心应手。她不知道能陪红茶多久,毕竟“人类”的生命短暂,而雏鸟终有天要离巢,她希望能让红茶多一些自保自救的能力。


其实,牛奶在林中的小屋里有许多魔药相关的书籍,不过为了不要暴露身分,也不想带着厚重的书本搬来搬去,那些书依旧安稳地躺在书架上静候主人归家。在人类的生活圈里,应该也不太需要过于繁复的魔药吧?她猜测着。


采完草药回来后,牛奶有空会教红茶读书写字,没有带魔药的书籍,她带了些童话小说甚至诗集。尽管村里大多数的人不识字,但她发现红茶稍微懂一点点,看来她的父母很用心也有实力去栽培这个孩子。


牛奶心想,她若能给的她都会给,像是她在第一次遇见那哭得断肠的女孩,摸了摸她的头想安慰她时,感受到了强大的魔力涌动。于是,她从没过问女孩的姓名,只给她一小木片,让她将名字写上去,锁在了盒子里要她好好保管。


可牛奶不太管红茶去哪里玩,只要她有完成布置的功课。村也就这么大,看来看去也就那几张面孔,加上红茶长的也好看性格也乖巧,很招人喜欢。而红茶本人对一直拿食物诱惑她、想让她学学烘焙的邻居太太,每次见面都是咽了咽口水,温和地婉拒了对方,再小跑步到村尾送药去。


那是位在战争中失去右臂、被迫退伍的35岁左右的男子,他的妻子与孩子不幸命丧战火之中,独留他一人勉强活在这世界上。红茶喜欢听他说故事,说关于他曾经幸福的家庭,说他在营中和兄弟们的趣事,说他在战场上看到的激昂与绝望。


回去的路上会经过村里最厉害的猎人他家,他会滔滔不绝地说今天又遇到了什么动物,如何用他高超的枪法给牠们致命的一击。不知道其中哪些是真的,哪些又是假的,看他口若悬河夸耀着,红茶在下头听得津津有味。


有间打铁铺隐匿在树林间,像童话故事里糖果屋在森林里,越过森林会到小红帽的奶奶家,这间打铁铺的老板是位脾气古怪的老者,他说他的作品只卖给她看上眼的人。一排兵器摊开泛着冷光,她并不陌生这些东西,遥远而模糊的印象中,父亲还曾耍着匕首想逗她笑,结果被母亲阻止了……


红茶心里暗暗决定了什么,这念头伴随着她年岁成长,从依偎在牛奶怀里,到现在她们挤在一张床上已经开始稍嫌拥挤,村里的孩子对未来或还懵懂无知,可红茶却是迫不急待想早点长大成人。


(5)

作息规律早睡早起的单纯生活,在牛奶准备吹熄油灯前,窗边忽然传来尖细的恍若小兽的叫声,和爪子摩擦木头的声音。牛奶推开窗一看,只见一只蝙蝠脚上绑着一封信,拆下来很快阅过。


牛奶不老的容貌和红茶不断拉拔的身高,迟早会让村民对此起疑。再加上牛奶也隐约发现了红茶潜藏的志向,或许差不多该离开这个村落,而这封信便来的正是时候。


飘逸的草写字母随着跳动的火焰成烟消散于空气中,牛奶什么也没说,只让红茶先睡下。红茶虽然闭着眼,可牛奶放轻手脚收拾东西的声音,在宁静的夜里让她无法入眠。她想起身问问,想一起帮忙,于是偷偷瞥了牛奶一眼,明明灭灭的火光照着微皱的眉头,好像有什么心事,她猜想,或许是和那封信有关。


红茶其实也察觉到牛奶的与众不同,她依稀记得曾到红发男子的城堡里看的那本书,记得在森林深处的房子里有一些写满笔记的小本子,记得那间不准她进去的小房间。


小小的脑袋里回放着许多画面,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牛奶躺在了身侧,淡淡的清香大概是草药一类的味道,或许有放松的作用,红茶很快和着回忆进入梦乡……


早起的牛奶跟着红茶睡眼惺忪,和往常一样的路去送东西,只是分量多了许多。牛奶准备了长时间的药,告诉大家因为她们要离开了,所以没办法再继续治疗他们。红茶心里虽然有底,只是想到要和这熟悉的地方说再见,心头难免有些不舍与失落。


红茶在夜里梦到了父母与那个她住过的家,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,只要分离的时间越长,那些熟悉的人事物便像手里握着沙子一般,缓缓地流失,缓缓地离去。还是个孩子的她,自然对生离死别没有太多的领悟。


牛奶牵起她的手,似曾相似的场景,她抬头一望,牛奶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轻轻说了“走吧”。她稍稍使力回握住牛奶的手,点了点头,觉得心里小小的、不知名的不愉快全都被扫除。


至少,她还有牛奶,她心里想着。


才刚想完,不远处飘来阵阵烘焙食物的香味,而她们也正往那儿走去。那位一直想让红茶承袭他烘焙手艺的邻居太太笑瞇瞇站在门口,像是专程迎接她们而等着,她瞥了瞥牛奶,神色漠然意志坚定。


不是亲姊妹,更不是母女,她们俩相依相伴却不知道能否称之为家人,在红茶心里,若说到家人,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她的父母。那对牛奶而言她是什么?会不会讨厌她、嫌她麻烦,所以就不要她,把她送给邻居太太了?


因为不安而逐渐攒紧的手,牛奶有些吃痛投以一脸平淡却混杂着疑惑空洞的眼神。红茶不吭一声,她决定要缠着牛奶不放,尽管邻居太太笑脸如太阳一般灿烂,捧着一篮刚出炉的面包和饼干,递到她面前。


“拿好吧!等等坐马车饿了可以吃。”


(6)

一路上颠颠簸簸,驶过不少已无人烟的村落,断垣残壁满地砂石,原本看着窗外的红茶见到这萧瑟的景象,整个人都毫无生气,闭上眼歪着头轻轻靠在牛奶身上。不知道多久才会到,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,但在经历不久前的那遭,离开变得轻易只在一瞬间,对接下来会遇到的事物莫名燃起期待。


过了几座桥几条河流,开始有了房子与人群,也有热闹的市集,看起来是个颇具规模的城市。马儿仍未停止前进,这是第二次红茶看巍峨的城堡,红发男子的城堡因为被树林包围,显得阴森,而眼前的则是城里最高的建筑物,看起来宏伟了许多。


行李有人提着,她们被领进城堡里面,装饰华美的灯具及墙上的画作等等吸引着红茶的眼球,虽然每扇窗都被厚重的窗帘掩得密实,但屋内灯火通明,无处不闪着金光,连窗帘上绣着的金丝线都隐约闪烁着。


从未见过这么奢华的陈设,红茶看得眼花撩乱,差点跟不上牛奶的步子。上了好几阶的楼梯,走过长得不见尽头的走廊,再拐了好多个弯,简直就像迷宫一样。在迷宫深处的书房里,等着她们的是紫发红瞳的男子,他衣着繁复华贵,一手捏着高脚玻璃杯,品了品鲜红的液体,舔了舔被染得殷红的唇,散发着诱人又致命的危险气息。


和上次一样,放红茶一个人在一边,那两个人也没有刻意放低音量,讨论的事情红茶也不是很理解,可有些部分她还是听得懂,于是她一边对整面墙的书感兴趣,一边竖起耳朵正大光明偷听。牛奶叫那个人“红酒”,是这块领地与城堡的主人,而他想留她们在城堡里住。


牛奶拒绝了红酒,她只希望有个落脚处,普通点平常点的落脚处,但她提出让红茶去学习的要求。红酒爽快地答应了,微微晃动酒杯,视线若有似无停驻在翻著书的红茶。红茶感受到了锐利的视线,只好埋头专注在那本熟悉的书上,以前曾在红发男子的城堡里看过,可惜那时不识字,现在重新翻阅,越看越觉得新奇。


后续两人又谈些其他的事情她便不晓得了,她沉溺在那本没有书名的旧书,上头记载着像是童话故事般的神秘力量。临走前红茶询问红酒能不能借她带回去这本书,红酒瞇着眼笑着给她一个否定的回复。


“不过……”


红酒的声音拖得老长,瞧了一眼牛奶,见牛奶板着一张脸望着他,答应红茶还能再来这里看书。踏出门外才惊觉夜幕降临,二人匆匆去往新住处,匆匆打点整理一番,匆匆漱洗和往常一样早早就寝。红酒给她们准备的房子比先前那间再大上一些,有两间卧室,床也理所当然安置了两张。


新生活的第一夜,红茶第一次一个人睡,有些兴奋,也,有些失落。


(7)

一切很快都上了轨道,红茶去了学校,而牛奶在寻找着采药草的地方。牛奶虽然不喜欢做着重复的事,但牵扯的魔药那就另当别论。每座森林都是宝库,寻找药草的过程对她而言并不呆板无聊,炼制魔药更不会,甚至可以说,与药草为伍的生活才能让她安心,百余年来都是这么过的。


这样长的时间,也有不少人闯入她的生命,像牛排红酒、咖啡提拉米苏,还有巧克力等等,而现在又多了红茶。但大家来来去去,她也不知道红茶能陪她多久,至少她开始上学后,两人的距离似乎渐渐疏远。


牛排大概和红酒说过红茶的事,两人先前应该见过面,否则红酒不会派蝙蝠传信邀她们来。牛排也写信让牛奶送点药给红酒,他俩又大打了一架。不过牛奶不认为他们只有打架,吸血鬼在吸血时,尖牙刺进皮肤会注入催情物质,他们第一次打架后牛奶就看到了牛排被吸血的伤口。


红酒对红茶也颇有兴趣,他想证实他的猜想,关于“有魔力的人血会比较好喝”这个猜想。无论是出于护犊的心情还是其他什么,牛奶都不准红酒这么做,红酒第一次感受到牛奶的情绪波动,尽管他们的接触不多,而他也不打算惹怒一位擅长炼制魔药的魔女。


而红酒也没这个机会。


曾答应他有空会去城堡看书的红茶,因为上学,因为遇上红酒的私人军队,再也没有踏入那间书房打开那本无名的旧书。学校的学习结束后,几个孩子们总会聚在一起玩,可红茶都偷偷溜去看军队的练习,连回家的时间也晚上许多。


牛奶也没多说什么,依旧会帮她留一盏灯和食物。一个人生活久了其实很习惯了,有红茶的时光或许才是短暂的,她并不属于她,所以不会干涉她的喜好选择。红酒时不时都会询问牛奶,是否真的愿意看到这么有资质的孩子被埋没?她只蹲在新垦的药草圃前,因阳光镀上一层薄金的白发掩着低垂的脸,看不清神情也没有任何想法,彷佛这个问题和“妳不介意裙襬被泥土弄脏?”一般,她直起身来拍了拍尘土,一语未发,转身绕过站在门口的红酒径自入了屋内。


之后红茶也开始接受相关的训练,背后势必有红酒出手。起初只是和他的私人军队一起,可一段时间过后皇家军队却说有意招收她。红茶当然是想去的,她难得踩着夕阳斜晖回家,打开门见到牛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反倒是当红茶告诉她皇家军队的事情时,脸部的肌肉没有些微牵引。


“我会在这里。”


牛奶这句话没有明确表明同意不同意,就算不同意,红茶会留下来吗?红茶自己也不清楚。如果牛奶对她将会好一阵子在外地训练而无法见面表示高兴,她会感到很受伤吧?她暗自想着,对这理不清、道不明的情绪,感到困惑,却不了了之。


(8)

高密度、高强度的训练,让红茶身为在同期中为数不多的女性,无论身体上或精神上都承受了一定的压力。红茶此刻躺在床上,明明一天下来满是疲惫,却迟迟无法入睡,原本像是赌气般打算好一阵子不回去,可一闭上眼,脑子里便是牛奶的身影,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。


大概是念想的积累,若有似无的那熟悉的药草香突然飘萦在黑暗之中,伴着这股不知道是不是她幻想出来的气味,红茶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,终于进入梦乡。这样的情形,时不时都会发生,发生在回家后,发生在回家前。


好几年下来,她和牛奶还是保持着书信的来往,能够回去的日期也都会写进信里,只是这次,当她第一时间确定了放假的日期,却没有告诉牛奶。她有点想看看牛奶平时都做些什么,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,会不会感到无聊?会不会也想起她?


又是这种难以名状的情感而起的念头,因为思考、因为离家近了,红茶放缓了脚步,却瞥到转角处有两名男子缠着一道纤细洁白的身影,她双脚先于大脑的指令狂奔了起来。


为了保护自身安全和锻炼体力及灵活度,红茶有另外学一套近身格斗术,手脚利落地将那两个骚扰牛奶的男子撂倒在地。她将牛奶护在身后,冷着一张脸,殷红的双眸里彷佛熊熊烈火燃烧,让在地上趴伏的两人不敢仰起头。


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。”


也不等他们响应,红茶拉过牛奶的手反身往回家的路大步迈开步伐。牛奶也任由红茶领着她安静跟在后头,低着头这才发现从前被她牵着的小手,如今已能将牢牢环住她的手腕,微微抬起头是一个已经比她略高的背影。


那天晚上,牛奶没问红茶怎么提早回来,红茶也没问牛奶有没有过相似的经验。只是红茶轻轻扯着牛奶的裙角,像个孩子一样,缩了缩身子,在单人床上硬是空出一点位置。


就像以前一样,窝在同一张床上,面对着面捱得极近。空气大部分是沉默且混杂着安心的香气,两人偶尔出声,聊着最近的生活。直到红茶规律的呼吸声取代了她那些隐去了辛酸的训练趣事,牛奶仔细将红茶越发成熟的面容,与发育良好的身材,收入眼底,心里沁出一丝丝的骄傲和感慨。


牛奶轻轻在红茶额上落下一吻,祝她一夜好眠,愿她诸事顺心,盼她一世安稳。


假期不长,红茶很快又回到军队训练去,生活又重新进入另一个新的循环。而前段时间消失无踪迹的红酒,一日夜里抱伤十分突然地找上了牛奶。牛奶一边皱着眉帮他治疗,把打入身体的银弹取出来,红酒一边则告诉牛奶,有股势力蠢蠢欲动,战争之箭已在弦上。


(9)

战火一触即发,各国关系紧张,距离上次那场战争,大约二十年,这二十年偃兵息鼓地重建家园的和平日子,如玻璃一般清澄易碎。


牛奶跟着红酒,倒是生命无虞,不过效力于皇家军队的红茶,牛奶每天都悬着一颗心,深怕开战后红茶被派去前线作战。就在牛奶内心焦虑的同时,伤好了的红酒又开始不见踪影。


人心惶惶,王子提出了要和敌国公主联姻,试图安抚民心。为了表示诚心,王子打算要亲自去觐见国王,于是带了几位贴身的侍卫踏上了敌国的疆土。来无影去无踪的红酒也捎来了这个消息,另外他还在信中写道:红茶被选入了王子的侍卫队中。


听说王子与公主两人是真有感情,只是因为两国向来交恶已久,没想过能有结婚的一天。公主不断求着她的父亲,而他并非一个被仇怨冲昏头的国王,只是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,看着被他捧在手掌心的女儿能有个好对象,他也很想点头……


不久,王子被刺客暗杀未遂的消息传回国内。


王子虽然完好无缺地回来,但百姓一片挞伐之声,取代了原先维护和平的想望。


红酒也回来了,一身血腥之气,扶着一位已经意识不清的女子。牛奶顿时有些心慌,眼前的女子和红茶一样棕黑的发,却被好好的盘起来,穿着粉色的大裙子,束着腰,显得凹凸有致。


她缓步向前,微颤的手抚上有些凌乱的发丝下,沾着血污的苍白脸颊,对方紧闭的双眼让她抱着一丝侥幸,却还是挟着疑惑低声地唤着:“红茶?”


像是回应牛奶一般,女子睫毛轻轻搧动,硬是让自己清醒过来睁开眼,红棕的瞳对上牛奶平常应该静如止水的浅色眸子,扯着嘴角露出僵硬的微笑:“我回来了……”


眼底情绪的波动,此刻沁出泪水终于溃堤,牛奶叫红酒把红茶放下来,好立刻为她治疗。绿色的光似花朵般在牛奶的手下、红茶的伤口上绽开,像此刻牛奶脑里许多悲观的想法炸开。毕竟红茶还只是个普通人,身体素质不会同牛排、红酒那样好,如果……如果……


牛奶强忍着那些想法,将专注力用在施展自己的魔力之上。


久违地,她见到了父母清晰的容颜,他们两人笑着不断往前那束耀眼的光芒走去,她的眼睛被光线刺得生疼,眼泪不禁从眼角滑下。一双手轻柔地拭去那温热的泪,她下意识紧握着那双手不放,生怕对方消失不见,而那人因为背着光而看不清模样与表情,只有安心的药草香气和平淡熟悉的声音说着: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
红茶从梦中醒了过来,明明被刺客刺伤打伤的身体却意外地感到轻盈舒畅,没有一点不适。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被握着的左手旁边是趴在床沿睡着的牛奶,如牛奶瀑布一样的柔顺白发,和打从一见面就很好奇的,头上那双可爱小巧的角,她慢慢地坐起身来,用着原本失去知觉的右手轻轻触上了那对奶棕色的角。


被逮了个正着呢!牛奶抓住那在她角上的手,两人四手交缠着,四目相对着,红茶轻笑又再次说了句:“我回来了!”



(10)

虽然在牛奶的治疗下所有病痛都痊愈了,但毕竟是用魔力治愈的,对外的说法红茶还是在床上养伤。


原来派去伤害王子的刺客是另一个担心两国结盟的邻国所派来的,隔岸观火看两国打得两败俱伤,再趁机一举攻破。因为练了近身格斗术再加上脸蛋还不错,所以被调去暂时做贴身护卫,一同出席酒宴的红茶,在又长又暗的走廊替王子挡了一刀。


刺客眼见良机已失便打算逃跑,红茶为了抓住她忍着伤跟上前去,两人又很快互斗了起来,刺客的匕首不断在身上添了血痕,红茶不想引来纷端所以迟迟不拔枪,最后实在感受到体力在透支,还是喂了对方一颗子弹,将他擒拿。


被关在红酒的城堡里无处可去的红茶,想起了那本无名旧书,她仔细读完以后,想到了牛奶。她总算知道了牛奶不老不死的原因,却也因此心慌,如果这次真的命丧他国,牛奶怎么办?就算这次被抢救了回来,可她的肉体依然被时光驱赶着往死亡奔去,到那时候,牛奶又该怎么办?


她想找红酒问问,只是红酒在救出她后,又忙了他自己的事情去,找不到人影。说来也奇怪,红酒怎么这么刚好也在那里呢?她一边想着,一边在蝙蝠脚上绑着信,这幕却恰好被牛奶撞见。红茶一松手,蝙蝠飞出了窗外,她一个微笑想装作没事,牛奶虽然很想问,但信件毕竟很个人很隐私,也只好作罢。


几天后,牛排带着回信来到了红酒的城堡,还告诉红茶,牛奶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,关于“选择”的想法。而魔力的觉醒需要“真实姓名”,除非红茶愿意告诉他,否则牛排表示自己也帮不上忙。


一个月过去了,假装静养的红茶终于被释放得以出门,加上保护王子有功,她也要参加公开的授勋典礼。她问了牛奶会不会去,牛奶思考一下后点了点头,瞬间,有什么想法从红茶脑里闪过。


除了授勋典礼外,解释了王子遇刺的事件经过,还公布了王子与公主的婚讯。皇城周遭十分热闹,大家都在欢庆战争的远离与两个国家的联姻,授勋典礼反倒没什人注意了,这让牛奶能够近距离观礼。


身上那件粉色的裙子,和那天回来时的一模一样,头上一顶和裙子搭配一套的绑着蓝色缎带的粉色礼帽,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典雅。感受到牛奶热烈的视线,红茶偷偷撇过头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,比手画脚加上一点口型让牛奶看看她围裙的口袋里。


一张纸条,不知道红茶什么时候放进来的,上头写着去往某处的方式。


那是一间小教堂,周围种着许多花草,因为大家都去庆祝了,所以只剩盛开的栀子花幽幽飘着清香。红茶不久也悄悄出现在她身后,大概是为了赶路所以摘下了帽子。


“我想成为和妳一样的魔女。”


红茶轻轻捧起牛奶的双颊,真诚的眼神直直勾着她。牛奶有一瞬的失神,想张开口说些什么,可红茶的声音又再次响起。


“当初妳没问过我的名字,但现在我要亲口告诉妳。”


身高略高的红茶微微前倾,将额头抵在了对方的额上,低声地将自己的名字传入牛奶的耳中。牛奶笑了,她心里挣扎很久的结被解开了,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红茶。


阳光透过教堂里透明的玻璃倾洒而下,好似祝福着一位魔力丰盈的魔女诞生,又像见证着两人互通彼此的心意。


尾声

隐去真实姓名,近乎不老不死的一群拥有魔力的“人”,依旧小心翼翼以各种方式活跃于世间。只是,并不是体内盈充着魔力的,都怀抱着良善美好的心,他们滥用魔力,在世间作乱,被称之为“堕神”。


牛排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,叫上了牛奶红茶打算去歼灭讨伐堕神,也勉为其难喊了红酒一起去。红酒一声冷哼,这些消息还是他豁出生命四处奔波打探出来的,这个以魔力对决的战争,他红酒没有不参与的道理。


牛奶还打算通知咖啡、巧克力、提拉米苏等等认识的熟人一起加入。


成为利用枪枝作为魔攻的魔女红茶,牵过牛奶的手,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,对于刚熟练运用魔力的她,这个世界是新鲜且充满未知的。牛奶也回应般紧紧握住,反正不是孤身一人,未来有什么磨难,就两人一起协力面对。


何况一个是治愈天使牛奶,一个是魔力神枪手红茶,没什么能难得倒她们。




─完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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